十六的晚上在4400米营地看到好大的月亮。在高海拔登山的路上出现了比热恋更愉悦的心情和更美的风景。虽然他们都有痛苦，呼吸困难，或者是寸步难行，决定继续前行还是下撤的时刻。

        一直到小五把我拉到营地，我都无暇顾及风景。我看不清脚下的路，只有急促的呼吸和一个类似于行走或挪动的概念。甚至无所谓休息，反正休息与否都是一样的呼吸不到氧气。这一切都是我想要的，我很高兴。小五一边笑我的喘息毫无规律，一边说:"坚持!快到了!"而我一点都不喜欢"坚持",我一直觉得一件事当你想到要"坚持"其实就该放弃了，你还能有多享受这件需要"坚持"的事?我不需要坚持，我喜欢这件事，我想要爬这座山，这其中的痛苦都是去看二姑娘所必需的经历，是我想要的，我很高兴。前方一片沼泽（当时我还不知道什么是沼泽，下山时才知道）,看到石头房子和帐篷，噢，我到了。

        看看四周的山丘，马匹在沼泽地里喝水，帐篷已撑好，吃过晚饭没多久天就黑了，一轮满月明晃晃挂在天上。今天是农历八月十六。

        半夜醒来，其实也早无睡意，在睡袋中挣扎半宿，看着表看着表终于熬到了两点半，已经能听到隔壁帐篷中聊天收拾东西悉悉索索的声音。起床，出帐，二峰大本营大部队的人马迎面而来。

        早餐后，开始了登顶了旅程。很抱歉我描述不了太多，我一路上没有什么特别清醒的意识，这一路走的浑浑噩噩。我又碰到了呼吸的问题，体力越来越糟，我掉队了，小五陪我慢慢走在后面，一路被各种超越。开始下了些小雨，继续走雨变成了冰雹，刺刺地打在脸上，后来是雪。我更没有力气拍什么照片，天太黑了，我好累，手冻僵了。我记得在绝望坡下面有一匹白马，很漂亮的马，旁边没有人牵着它，它一直站在原地，这很突兀，像一个标志，一个。。。神迹。

        雪越来越大，越来越多的登山者开始下撤，路过时有人告诉我山上雪太大路太滑，我还没有想要下撤的想法，一直到我出现了幻觉——我看到三哥带着同队的王老师下撤，王老师重复跟我说：“雪太大了，你能走多少走多少，走不动就下撤，别勉强。”我看着他们往山下走去（下撤回营地才发现是幻觉，当时王老师已登顶）。我看看山上点点头灯的光，好冷，我没有力气了。“我们下撤吧。”小五问：“你确定？”我确定。下山的路上，小五轻声说：“好冷啊。。。“我才发现他穿的很少，他真的冷极了。天开始亮起来，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石头路，四周都是岩壁和石头，没有花草没有树，无边的绝望。

         回到营地已用完我最后一丝力气。坐在营地里晒太阳，小五指着一座山丘叫我看土拨鼠，我真的没有看到，我倒是愿意去逮一只使劲看！当时也是没有力气的。对自己有失望，我第一次去高原登山的故事就以4600米+未登顶的结局结束了，体力太差了。现在想起，就像个混混沌沌的梦。若能登顶，看到太阳升起，也许梦就能醒了。

        我的身体适应了高原自然条件已是中午，一切都不赶趟了，我只能蹦蹦跳跳的下山去。这时才真正有能力和精力去欣赏这山中的美丽。9月的花海子这样看上去已然很神奇，7、8月花开该是什么情形，我想不出来，只能到时专程来看看了。我喜欢这山里的牛马羊们对人类没有畏惧，这样的安全感和信任，这是我久违了的和谐。

        我不想说什么“很多种绿”之类的东西，像小学课文。但这样分明多变的色彩实在有趣。我看过很多印象派的画作，小时候觉得有些是想象的吧？我从未见过那样流水一般的天空，像羊毛卷一样的树木和棉花糖山。最终见到这样的景象才会明白了，就是这个样子的，就是一样的。

梵高《柏树中的麦田》模仿本        

       下山的路究竟长不长？我没有看时间，也没有对路程的概念。只是就这样走着，无处不风景。远处的山层层叠叠，像是我们会这样翻过一座又一座没有尽头。能不能就这样一直慢慢走，不要停下来。（完）